隰岫

【甜】生不离-08

*这里有借鉴《龙族3》的设定——一种低频率的梆子声可以影响人的思维。

08

Sherlock醒来的时候是上午。阳光将严严实实拉着的窗帘打成一种暗沉沉的灰黄色。自己正在被输液，透明的液体从针管流入自己的手背，苍白的手上青筋微微隆起。

嗓子干涩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杯子，打着石膏的手却抖得不听使唤，直接将杯子撞出了桌面边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哦Sherlock你终于醒了！先别动！我打扫一下等下再给你拿杯水——”John喜出望外地看着醒过来的Sherlock，他已经昏迷了近一天了啊！

Sherlock在John冲出去的时间环视一圈室内，精确计算出了自己昏迷过去的时长，演绎出了这些时间里可能有的布置，片刻后脑内的线索连成一道密密匝匝的网，铺天盖地。

 

天知道他在纽约终于找到线索的那一刻有多宽慰。终于有那么一丝线索告诉自己自己没有真的疯掉，哪怕世界上只剩自己记得这个兄弟，自己也守住了他，守住了他的痕迹，是这全世界都疯了。

哪怕他为了这线索潜入毒窟和最暗处的魔鬼打交道，被追杀被袭击被堵在曲曲折折的暗巷。他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的时候居然还冷静地不留痕迹地转了一下身体，好让那根肋骨不要扎进自己的内脏。

如果他死了，谁还记得Mycroft。

 

John扶他起来，将杯子凑到他的唇边。这位前军医好歹也聪明了一次，没有带他去医院治疗，否则就不知道注射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他疲惫地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完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痉挛。大部分是皮肉伤，被缝针过的几处要害已经止血，不太会影响自己活动。可是骨裂的左腿让他没法随心所欲地继续调查下去。

真是厌恶这样虚弱的自己。

 

正如印证他的担心一般。John放在他床头的手机一阵嗡嗡作响。

 

你找到了。EH

哥哥真聪明。EH

巴兹医院顶楼。你一个人来。18:00。EH

他没死。EH

Sherlock的神经在看见最后一条短信的时候，终于松懈下来。

Eurus骗过很多人。但是他很执着地认为，Eurus绝对不会骗自己。为什么呢？大概是对于“同类”，不屑于欺骗吧。

 

 

哪怕John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很明显，Sherlock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解开这个谜题。正如他可以为了验证自己猜的对不对就去吞下一颗50%几率会死的药片，Sherlock一向就是那种为了解密不顾一切的人。但是这次的谜题里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John很确定这一点。当他把Sherlock扶上轮椅拦下的士去巴兹医院时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这次的谜题里一定还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

Holmes会有心吗？

哪怕那个人，据他所说，是自己的哥哥。

 

风声猎猎。傍晚的火烧云将白色的楼顶染成瑰丽的金红色。彩色玻璃折射着斑斓的光芒，楼顶的扶手已经锈迹斑斑，墙角却有新鲜的烟头——很多病人或者医护人员会偷偷上来过过瘾。Eurus拿袖子擦了擦污渍斑驳的栏杆，将手臂靠了上去，丝毫不顾这是价格达到六位数的定制外套。

楼顶的风刮起她浅色风衣的下摆。一点也不冷，她从小就对于触觉很不敏感。楼底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哦，烦人，凡人。

她歪着头凝视着天边的火烧云，晶亮的耳环在面颊边微微晃悠。

似乎脑海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念头闪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让Sherlock忘记Mycroft，哪怕她让全世界忘记了Mycroft，Sherlock也不可能会忘记他的。

她知道Sherlock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就是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他只会觉得这个世界发疯了。

她知道任何事情都有痕迹，当然，自己已经完全将那些东西消除了。

自己在大洋彼岸没有太多人手，最多能断断续续监视情况，阻拦他和帮助他都做不到。可是自己在看到Sherlock的惨状的时候，还是放弃了。

显示屏的分辨率差得可怜，可自己记得Sherlock拖着一身伤却终于找到了自己故意恢复的那些记录时，眼睛亮得可怕。那一霎那Eurus甚至以为他会哭出来。但是他最终也没有。他只是匆匆赶回了伦敦，心急火燎。

明明就是Wonderland啊。

明明是Wonderland啊。

这整个世界。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Sherlock来了，一个人。他的身上应该还有枪。

风轻轻抚摸过她的发丝，耳边痒痒的。她抱着手臂靠着栏杆，静静地等着Sherlock先开口。

 

“纽约的事情是你授意的吧。那场炸断了金门大桥的恐怖袭击。”

哥哥的声音还有点哑，是内脏的伤。

“你很清楚有多少媒体会赶去——全球的媒体都瞬间转播或者直播了这一消息。”

哥哥为什么咳嗽了一下，John这个庸医没有包扎好腹部的伤口吗。

“那些袭击者本来就是弃子——你想做的，是在嘈杂混乱的现场，那辆爆炸了的车里埋进一段低频的梆子声。”

“和Mycroft打交道的人几乎都是操纵全球政治经济的精英，他们不可能不关注这样大规模的事件。”

“那段视频惊险而混乱，低频的梆子声又几乎不在人耳能接收到的范围内。几个小时内，所有人都接受了暗示——同时根据人脑的逻辑理论，他们会自己填充出许多细节弥补这一漏洞。”

 

所以本来的学年第二名成为了第一名；本来的网球健将成为了网球队队长；本来的学生会副主席成为了主席；本来的校报资深编辑成为了校报学生主编……

Eurus很可能是在和Mycroft会面的时候控制住了他。随后在几个小时里发动袭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袭击现场，抹消了所有人对Mycroft的记忆。随后她马不停蹄地来到伦敦，将实质上的证据一一抹杀——包括Holmes庄园的房间、唐宁街的府邸、第欧根尼俱乐部，以及最难的一点——Sherlock的住所。

只要获得了Mycroft的权限，很显然网络和资料的修改都不成难事。只要一点点暗示，连资料里的人都不会对自己的任务记录和经历产生任何怀疑。

对于时间的掌控是多么精准而迅速，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策划。

 

Sherlock直直地盯着Eurus的背影，因为刚刚一连串的抢白而急促地喘着气。腹部的肌肉还在抽抽作疼，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是靠着兴奋剂和止痛剂才没有在轮椅上直接昏过去的，但是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得知这一切的谜底。

 

“哥哥很聪明啊。”Eurus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但是你还没有全部解开吧？”

“来，告诉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谢尔福德岛上为什么没有监狱？”

“Moriarty曾经拿这招骗过你，我没想到你还会被骗第二次。”Eurus停顿了一下。“那个岛根本不是谢尔福德岛啊，就算是我，一天内拆掉监狱还要把岛屿的土壤改变成自然状态也太难了。”

对，你只是……买通了那个飞行员而已。

 

你真蠢啊。Moriarty歪着头无辜地看着他，手指在膝盖上随意地敲打。

你被表象迷惑了吗？我哪里有什么解开全世界金库的万能密码。

青年诡秘地笑。我只是买通了那个保安而已啊。

 

“那些你和我的合照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回Eurus停顿了更久。

“那是……那是Mycroft送我的礼物。”

他知道我喜欢你，他知道我喜欢和你玩儿。反正你和父母的记忆封印也是要被每年加强一次的。就当做给我的奖赏。

你不知道我每年那一天会有多么开心。

我每年都会跑向你，对你说你好我叫Eurus，Eurus·Holmes。而你会说，你好我是Sherlock，Sherlock·Holmes。

周而复始。

 

这信息量听得Sherlock头疼，原来自己曾经很多次被Mycroft当做玩具一样被交换出去讨Eurus开心？

呵，又是这样，说什么自以为是的保护，不过是根本就看不上自己，那是一种轻蔑，一种你不配和我一起战斗一起面对这些事情的不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停地嘲讽，以高姿态指出自己的不足，发号施令一样点出更优解，高高在上优哉游哉，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可能也就是一条颜色特殊一点的名贵金鱼罢了。

 

Sherlock感到一种疲惫。就像曾经那么努力也追不上的七年的距离。自己这么追着找着想得到一点儿Mycroft的线索，可是自己算个什么呢。他的麻烦，他的责任，他的累赘。

 

“Eurus你这次出来是想要什么？”

而后他看见自己的妹妹微微笑了起来，夕阳在少女的面颊上打下一层柔光，暖黄色的光晕将她黑色的发丝都染成暗金色。

“是你啊，Sherlock。”

“一直都是你。”

“来玩吧，哥哥。”

 

“好。”她没想到Sherlock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好我陪你玩。但是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哪？”

好，我陪你玩。

她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真的太晚了啊，若是在我还追逐着你的时候，在我还没有进入谢菲尔德岛监狱的时候，当你每年来看我的时候，在我还没有动手前你说过这话呢？

可事情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如果我说，我死了Mycroft就回来了呢？”

*妹妹的修罗场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