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岫

【甜】生不离-05

05

毫无疑问，自己一直以来都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想要抹掉Mycroft的存在痕迹很难，非常难。

自己尚未得知确切的做法，但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能做到完全抹去，而且有动机这么做的人是Eurus。

自己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答案唯二的选项。

那就是Mycroft自己。

 

你真蠢啊。Moriarty歪着头无辜地看着他，手指在膝盖上随意地敲打。

你被表象迷惑了吗？我哪里有什么解开全世界金库的万能密码。

青年诡秘地笑。我只是买通了那个保安而已啊。

 

Mycroft或许没有Eurus那样的天才，但是他自己处理起这一切，毫无疑问反而会比Eurus更加方便。

以他的地位，修改所有的记录不是只要一个指令的事情吗？以他的权力，嘱咐一下当年的同学伙伴“关严口风”不是就行了吗？Eurus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能得到出岛玩耍的机会难道不会好好把握吗？父母、John、Lestrade等人不太好收买或者命令，那以亲人朋友的身份给他们下套，带他们去洗脑催眠不是更方便吗？

 

Mycroft无疑有很多动机做这样的事情——任务需要，政治因素，等等等等。

 

可是他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Sherlock垂下眼帘，还是不太敢相信“Mycroft自己想消失”的前提后面跟着的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他告诉了Eurus，同僚，手下，父母、John和Lestrade都被“关照”了，却唯独漏了自己。

他在意的不是普通人可能会在意的“被忽略”，哦说实在话，以哥哥的控制欲，自己这个因子是不可能被忽略的。

那就是他故意的。

所以自己是被利用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让他有点儿难过。像是回到了儿时，看他看过的书，做他做过的实验，研究他研究过的课题，练习他联系过的演绎法，建造他建造过的思维殿堂。那时很不服气的自己，执着地想要追上那七年的距离，和跑在前面的那个高高的身影比肩。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被嘲讽，乃至气急败坏，乃至故意叛逆捣乱，偏偏要和你分道扬镳越远越好。

他一边厌恶着他给他闹乱子，一边接过他给自己的案子想证明自己的成长。

而现在Mycroft对他说，我不信任你，你还差得远，你太麻烦。你帮不上忙。这件需要我消失的事情你最好不知道，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为我所用。

自己被看扁了。Sherlock心里怒火中烧的同时，也稍微放心下来。如果是Mycroft自己要消失，这个狡猾的死胖子多半不会有事。

对，我可不能被打败。我早晚要找到你。

但是，万一是另外一种可能呢？是Eurus？或者是别人？

 

Sherlock决定一步步开始查起。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但是他还是希望是Mycroft策划了这一切。

哪怕这意味着自己依旧是不被承认的那个。

 

 

“你们家还挺好看的。”Lestrade还是第一次来到Sherlock家的庄园。乡下的天气有些冷，吹起了三人的大衣。草尖摩擦着他们的皮鞋，时不时有晶莹的露水打湿裤脚。因为气温的原因，这里的草地叶片边缘已经开始泛黄，衬着三三两两的落叶显得凄凉极了。

“你父母不会认为你疯了吧，或者是嗑药了。”John不安地将手缩在袖子里。如果真的造成误会，那他这个舍友可是会被迁怒的。

“父亲这个季节会和球友出门一周去打高尔夫。母亲在周六下午一般和管家太太去针织课程交流会。”Sherlock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对这些“娱乐项目”的嗤之以鼻——Boring！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门口的花园小径——Mycroft喜欢的鸢尾花还是没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温室里的昆虫标本却和原来大相径庭，每一格下方都用优美的花体字写着：Eurus·Holmes。

 

屋子的门被打开。Sherlock带着两人进了屋。三人开始找寻任何有关“Mycroft”的线索。

曾经Sherlock和Mycroft量身高的那个门框上现在依旧有两条线段——黑色线中最高的那根和十岁的Sherlock平齐，因为那之后他便拒绝这样愚蠢的记录身高方式。而红色的线段倒是一直延伸了上去，停止在168CM——Eurus的身高。

Sherlock敲了敲门框，又用指甲刮了一片油漆下来，不是做旧，门框和上面是线段真的有这样的年头了。

屋里所有的相框上面，都是父母带着Sherlock或者Eurus或者两人一起，没有半分第三个孩子的痕迹。Sherlock把每张照片都翻出来看过了，的确是有年头的照片。

壁炉上Mycroft喜欢看的一叠书倒是都在，只是里面的署名全都变成了Eurus、Eurus、Eurus……Sherlock在楼下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连地毯都翻过来查看了一遍，没有看见半点“Mycroft”的痕迹。

在嘱（命）咐（令）John和Lestrade帮他收拾一下一楼（他假装没看见John的白眼和Lestrade的中指）后，他蹬蹬蹬跑上二楼，储藏室里没有一点点痕迹——不过本来Mycroft的东西就不放在储藏室。那就只剩下两个房间了。

自己的房间和Mycroft的房间。

 

这两个房间自己都熟悉得过分。Sherlock检查了门锁墙角等地方后，拉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刹那间仿佛时空倒流，这间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有太多自己成长的痕迹。书籍、笔记、标签、化学实验用具、玩具、昆虫标本，Sherlock努力回想着Mycroft在自己房间里留下的印记。一寸一寸地翻找过去。

 

你给蝴蝶“展翅”的角度不对，另一边的翅膀我来给你示范一下。他拿过自己手里的镊子。

那只很早以前制作的蝴蝶标本被Sherlock从标本盒底部翻了出来。两边的翅膀都是正的。

 

要我告诉你怎么把银镜反应后的试管洗干净再用吗？——不用？

Sherlock翻出自己小时候用的一套实验用具。一整套大大小小的试管烧瓶，全部洗得干干净净。

 

Sherlock你不能直接说出来那位女士和三个男人有染，那样不礼貌！

虚伪！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他随手拎起一本书摔在地上，古老的线装书承受不了重击，书页散了一地。

那本红色小羊皮封面的线装书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书架上，完好无损，甚至还夹着书签。

 

Sherlock！你怎么敢！你知道那种东西会上瘾的你怎么敢！

你管我！

瘦骨嶙峋的少年站起来推揉另一个抢走了针管的青年。不敢用太大力气的青年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撞到了墙角，注射器的尖头划破墙纸，在墙上刮出一道白痕。

那里的墙纸完全没有半点破碎的痕迹。Sherlock摸了摸，墙面坚实，没有凹下去的痕迹。

 

这一切都太正常，却也太不正常。

如果没有Mycroft，是谁纠正了自己解剖青蛙和松鼠的步骤？是谁教自己演绎法的思考方式？是谁带领自己制作标本、做实验？是谁和自己争吵不休？是谁把针管拔出自己的手臂，阻止自己的堕落？

 

可是这一切都被抹去了，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的思绪被楼下的引擎声打断了。他从自己房间的窗台向下看，看见了一辆全黑的轿车，正缓缓驶入Holmes庄园的大门。

洒在身上的阳光突然冷了起来。干枯的落叶在风里飘飘扬扬，被卷进车轮下的泥土。

是Eurus。

她回家了。